Chapter 23 为你自己而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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轻装简行,魔君回到了匡连海和张震藏身的地宫。
门口有守卫,见来者不善,拔剑上前,还未近身,便被魔君掌风推翻在地。
砰!
又一掌,洞门大开。
鉴于此前在这里遭受过的一切,魔君此行便没打算客气。
他要将这地宫搅个底朝天,揪出那两个人暴打一顿,拿到解药,然后在“魔君大人对不起”的求饶声中一把火点了这里。
仗酒仙之威,魔君闪电般突入地宫,终于在一处关口迎来了大队阻拦。
为首的人用内力提高声音,试图不被魔君在气势上压一头:“来者何人?”
魔君则游刃有余一叉胳膊:“瞎了吗,我是谁你们不知道?赶紧把你们主子叫出来。”
“无礼狂徒!”为首的抽出剑,身后众人也纷纷出剑。
魔君嗤笑一声:“摆这阵势吓唬谁呢?听着,本座今日对你们的脑袋没兴趣,别碍着本座救人,饶你们不死。”
“救人?”为首的冷哼一声,“没想到那匡连海那厮还有同伙,他果然心怀鬼胎!大家勿怕,此人不过单枪匹马,我们一起上,围死他!”
“同……伙?”魔君歪了歪头,“不是,你们怎么埋汰人呢?”
小江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,轻微的共振,酥酥麻麻:“他们不是雪莲教众。”
魔君定了定神,再仔细一看,才发现从一开始便隐约感到不对劲的地方。
对面这些人统一穿着白色衣裳,领口处低调地镶着门派纹样。
“是天山派啊……”
天山派怎会守在匡连海的地宫,莫不是他们已将这里占领了?
魔君恍然大悟,摸着后脑勺笑道:“嗐,误会误会,你们也跟匡连海有过节?那太好了,我正要找他算账……”
他的声音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朵,因为天山派的白衣弟子们已摆好阵势攻了过来。
“别这样,我不想欺负弱小。”魔君说着,已做好迎战架势。
他悄声道:“小江大人,正好让你见证一下,什么叫作无敌。”
“小云子。”小江反应冷淡。
“嗯?”
“他们还不知道你身上有酒仙秘籍,别暴露。”
“啊这……”
很快魔君就向小江证明了,身怀酒仙秘籍的他,在逃跑领域一骑绝尘。
他甩开追兵,向地宫更深处前行。有了小江的提示,他得以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一路畅行。地宫随处有打斗的痕迹,看来此前天山派与雪莲教已展开激战,匡连海与张震或已战败被困,或已仓皇逃出。
“哼,活该。”魔君咬牙冷笑。同时又觉麻烦,若找不到小乞丐,是否还寻得到解药。
他悄然掠过已被天山派占领搜查的匡连海与张震住处,看来他们想从这里寻找夺取酒仙秘籍的法宝。
“真讽刺啊,他们如此大费周章,却不知酒仙秘籍根本不在那破箩筐身上。你说,人要是少一些贪念,这世上的蠢事岂不就少了很多?”魔君故作深沉,向小江展示自己的人生智慧,全然忘了此前他大费周章谋取酒仙秘籍,却不知秘籍就在自己身上这件事。
“等等。”魔君正要向前走,被小江叫住。
“怎么了?”魔君环顾四周,并未发现异样。
“这里不对劲。”
违和感来自习武之人的直觉,尤其是小江这种杀手出身的武者,哪怕是最细微的空气流动也能引起他的注意。
“左边。”小江低声道。
魔君不似小江那般直觉敏锐,但听了小江的话,他已举剑朝左侧石壁劈下。
轰!
整块石壁被破开,这竟是一道细薄的假墙。
墙后赫然立着两个人,灰尘中只依稀看到轮廓,却足以辨认。
匡连海和张震。他们身后是一个逼仄的空间,二人相扶而立,已受了伤,看来是寡不敌众,暂时躲避于此。张震左臂骨折不能动,匡连海应是被点了要穴,周身行动不便。
魔君仰天大笑,一张过于典型的恶人脸:“二位,踏破铁鞋无觅处呀。”
说着便缓缓朝他们走去。他故意走得很慢,认为这样可以营造压迫感。
“别过来。”匡连海和张震向他连连摇头。
“这会儿知道怕了?当初害我的时候怎么说?”魔君满意地看着二人的反应,狞笑着逼近。
吧唧。
他听到一声轻响,脚下踩中的那块方石板,微微下陷。
他看到匡连海和小乞丐双双叹了口气。
脚下倏然一空。
咻——
三人齐刷刷摔了下去。
“正愁酒仙秘籍何处寻,你便自投罗网,真是蠢得一如既往啊。”匡连海的声音。
“撒泡尿照照你自己,配当本座对手吗?待会挨揍的时候可千万别求饶。”魔君的声音。他顺便摸了摸胸口,幸好百宝袋还在。
“好端端的把自己困进陷阱,一般人确实没什么资格做你的对手。”小乞丐的声音。
火折子燃亮,黑暗的密室里出现三张满面尘灰的脸。
只一对视,火光骤缩。
杀气在暗室中弥漫。
张震抢先一步站出来,他流汗扶着骨折的左臂,面上波澜不惊:“你来干什么?”
“干什么?”魔君冷笑,“自然是揍人。”
“你情愿在这种地方动手么?”
“无所谓,只要打到你们痛就好。”
“然后呢,困死在这里?”小乞丐笑道,看向匡连海,“那我们倒也不亏。”
“少废话。”
魔君已不耐烦,正欲动手,小乞丐指着魔君身后石壁又道:“别乱动,你要是碰了那个,可就彻底交代了。”
魔君将信将疑地缩回了手。
“这地宫是一座堡垒,各处安插了机关暗器,以及你刚才踩中的,陷阱。”小乞丐解说道,“要走出这陷阱并不难,只是需要力大之人启动机关。我与大恶人都受了伤,力单难支,需要与你合力,方能操纵机关,脱离这陷阱。”
魔君张着嘴愣了半晌。
“你们把我往死里整,然后我还得帮你们,是这意思吧?”
小乞丐点点头:“还有,给我把断骨接上,以及,帮大恶人解穴。”
“我是不是还得抬个轿子把你们送出去?”魔君一手拎起小乞丐的衣领,“那我便好人做到底,直接送你们去投胎。”
暗室中响起轻微的咳嗽。
只一声,匡连海已然变色。
魔君将小江从百宝袋中扶了出来,一边查看他的身体,一边低声问“你没事吧”。
一抬头,只见匡连海看着小江,惊讶,不忍,躲闪,失而复得,不可复得,最终将复杂的心绪掩在漆黑的眼底。
“哎哎哎,看够没?”魔君挡在二人中间。
半晌,匡连海低声道:“小江,……”
“别小江小江的,小江大人的名讳是你叫的?”魔君立刻打断他,低头对小江道,“小江大人当心,离这两个货远点。”
那百宝袋着实令小乞丐新奇片刻,然后他将目光投到小江身上,看着他因重伤和中毒而惨淡的脸色:“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。既然你还半死不活地活着,那我们就有的谈了。”
“现在你不能动我们了,一根汗毛也动不得。”他笑吟吟对魔君道,“帮我们脱困,解药给你。”
魔君不屑:“你们都这个鸟样了,还跟我谈条件?”
匡连海道:“都是过来人,我知道你不想他死。”
“我tm给你脸了!”魔君一拳打在匡连海脸上,打得他向后直飞出去,撞到石壁上,震得室顶灰尘簌簌掉落。
小乞丐看了匡连海一眼,见他抬手拂去嘴角的血,半边脸颊肿起来,便对他笑道:“何必呢?”
魔君甩了甩微微红肿的拳头:“我只帮你们离开这个陷阱,而且,我要先拿到解药。”
他的确不想与眼前二人过多纠缠,毕竟此行,拿解药才是目的。
张震道:“我想答应你,只是解药不在我身上,在这地宫某处。”
“我会信你?”魔君横眉,“你一味耍花招,怎知我就不会杀你?”
张震摊手:“不信便不信,今日被围,本就生死难料,与其死在天山派那群蝼蚁手里,倒不如在你这来个痛快,至少也算是恩怨两清。”
张震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,魔君接过,是一张地宫线路图。
“看到那颗小星星了么?沿着地图走,那里有一道暗门,暗门后的密室中,便藏着解药。密室机关的解法,在地图密文上,火烤可得。”
魔君盯着地图,仍不能相信素日诡谲多变的小乞丐,能如此轻易地说实话。
“他说的是真的。”匡连海道,“你不相信他,可以相信我。”
魔君嗤笑:“你谁啊?你的信义值几个钱?呵,真把自己当盘菜。”
“小江,这是我欠你的。”匡连海看向小江,声音平淡,眼波微澜。
“得得得,说事就说事,别攀扯那些没用的。”魔君窝了好大的火,回身看小江,见他也面无波澜,无恨无怨,心里这股闷火便燃得更盛。
“我有必须要做的事。那个人出现了。”匡连海道。
小江神色微动。当年做局杀害同门,嫁祸给小江,又牵连到匡连海,致使他被逐出师门,远走大漠的那个人,就在今日围攻雪莲教的天山派诸子中。原来匡连海回到中原,既是为谋夺酒仙秘籍,更意在调查当年的事,借助巨大的利益引蛇出洞。
无论在西域获得多少拥趸,他的目光却仿佛永远停留在了五年前的雨夜。命运的空洞蚕食着他的灵魂,同后颈的罪印一起,烙上意难平。
到底意难平。
小江沉默片刻,道:“你去吧。”
魔君在旁发愣:不是,小江为什么这么懂啊!
气得他头发直翘。
“云兄弟,帮他们解穴接骨吧。”
魔君“切”了一声,咬牙照做,口中还不忘念叨:“这是看在小江大人的面子上,不然本座对付你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。”
他嘴上骂骂咧咧,心如明镜。现在天山派认定酒仙秘籍在匡连海手上,势在必得,他们所能做的最多也只有保命而已。魔君有酒仙的力量,匡连海和小乞丐已无法动他分毫,更别提抢夺酒仙秘籍。已陷被动,若他们敢节外生枝,只会是死路一条。
做完了这些,魔君又按匡连海和张震的指示,用酒仙之力推动密室中一块巨石,顿时机关转动,暗室开解,通道出现。
他们在岔路处分道扬镳。
张震头也不回向外走,匡连海稍作停留,对小江道:“多谢。你我的恩怨,日后再解。”
小江答:“你我已无恩怨。”
匡连海一愣,脸上浮起浅淡的笑:“也好。”
正要再说什么,小江突然被魔君握住手,然后一把抱起。
“以后别让本座再碰见你,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。”
魔君放了这挑衅的语句,抱着小江昂首阔步离开。
在密道里走出很远,小江终于开口:“不重么?”
魔君满口应道:“不重不重,小江大人你多吃点——”
“人都没影了。”小江道。
魔君脚步一滞,但见小江的脸上有难掩的狡黠。
宣示主权的幼稚把戏被戳穿,魔君悻悻放下小江,把他安顿回百宝袋,花脸发红向前走。
“走反了。”小江提示道,“你慌什么?”
魔君把百宝袋往衣襟深处使劲一揣,闷闷吐了口气。
小江他,真的很坏心眼。
他们按地图指示寻到了藏解药的密室,临到跟前却傻了眼。
那只有用复杂机关才能打开的密室门,此刻已经洞开。
地上躺着几个天山派白衣弟子,显然是闯入此地,被机关暗器所伤,均已毙命。
魔君箭步上前,去翻找屋中藏品,果然已被洗劫一空。
那些人为了寻找酒仙秘籍的转移方法,将这里翻了个遍,把有用的没用的瓶瓶罐罐全部掠走。
来晚了……
魔君正一筹莫展,从地宫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,脚下震动。
“快跑!”小江喊道。
魔君刚迈出石门,“轰”的一声,身后的密室猝然坍塌。
“可是,解药……”
“别管那个了,先逃出去。”
为了不暴露自己,魔君边逃边留意躲避天山派的人。不过一路上鲜少见到他们,因为天山派众人大多去了另一个方向。
匡连海和张震没走多远,便遭遇天山派追兵。
饶是地宫地形复杂,留给他们的路已不多。
只有引爆各处,制造混乱,才能搏取一线生机。
这同时也将他们自己置身于灭顶的危险之中。
但对于这两个人来说,一线生机便已足够。
他们游走于碎石与利箭间,旋开一扇门。
地宫修得很深,离地面很远,但这里是一口隐蔽的深井,井中有一根铁索,将人缚于其上,运转机关,可直通地面。要想逃出生天,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。
这时门外有一瞬间的破空之声。
张震目色一凛,飞身至匡连海背后。
他已来不及出剑。
噗!
铁菱扎入他的左肩。
他被这股冲击力带倒,忍痛反手一镖,逼退来人,然后迅速旋上石门。
匡连海给张震拔出铁菱,痛出他一头冷汗。
远处爆炸声此起彼伏,门前脚步接近,匡连海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:
“匡师兄,别来无恙?”
匡连海迅速扯了段布条,缚在张震肩头止血,淡淡道:“自然比不得陆师弟,杀同门,搏富贵,无往不利。”
陆谦,匡连海的二师弟,年纪大过匡连海,但练武资质平,入门晚,靠着温厚的性格和好人缘在这一辈立足。匡连海离开天山后,他取代了大弟子之位,人望渐盛,只要武功足够精进,日后成为掌门并非难事。
陆谦说话总是不疾不徐,从不给人压迫感,此时也不例外:“师兄空口诬蔑,是因为走投无路,我不怪你。更何况,根本不会有人信你。”
“五年前你还是天山派大弟子时便无人信你,而今你早已是勾结魔教的师门败类,焉有何人信你?”陆谦笑道,“师兄,把门打开吧,或许我还能像五年前一样,替你说些好话。”
五年前匡连海被逐出师门,陆谦的确帮他求过情,现在看来,不过是伪君子的落井下石之言。
匡连海简单处理了张震的伤口,把他固定在垂到井底的铁索上:“几年不见,师弟的武功总该有点长进吧?小小一扇门都打不开?”
陆谦气沉丹田,全力发出一掌。
他的内力的确有所长进,只是还不够。
掌力碰到石门便被反噬,陆谦整个人朝后飞出去,狼狈着地,被左右扶起。
匡连海大笑高声道:“师弟,酒仙秘籍也是挑人的,你想据为己有,也得有那两把刷子才行啊。”
陆谦面色一冷,吩咐手下强攻。
凿门声很快此起彼伏,催命符一般。
匡连海启动机关,让铁索将张震吊上去。
铁索缓缓上升,匡连海的手臂却被拉住。
“你不上去么?”
匡连海被小乞丐拽着,微微带离地面,正常情况下这条铁索机关一次只载一人,现下多了一人,被坠得极慢。
“放手。”匡连海试图挣脱,却被张震抓得更紧。
“你打算死在这里?”张震目光很冷,声音也很冷。
“陆谦图的是酒仙秘籍,得不到的话,他不会杀我。我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,与他在这地宫一搏。”匡连海冷静道,“错过这个机会,便再难杀他。”
“无论你能否杀他,你都一定会死。”张震道,“从我们没能得到酒仙秘籍那一刻起,败局已定。”
“不是‘我们’,是‘我’。”匡连海看着小乞丐,“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,扮家家酒的游戏结束了,收收心,回到你该去的地方。”
“回去?”张震冷哼,没有笑意地一笑,“我本该死在五年前的琉璃阁,与恶人王同归于尽,是你让我活下去,变强,找到你。如今我做到了,你又想让我回到哪里去?”
匡连海眼眸一震。他又看见了那个14岁的少年,那个身陷泥淖却眼中有光的少年。
他也看见了自己,彼时他也曾是少年。
小乞丐右手抓住匡连海的手腕,左手掏出匕首,横在匡连海颈前。
“我说过,与其看你死在那群鼠辈手里,还不如死在我手里。”
左肩伤口崩裂,鲜血汩汩流出,淌下张震的胳膊,漫过刀柄,滴落在匡连海胸前。
血滴烫得他发痛。
“是我误你。动手吧。”匡连海闭上眼。
半晌无声。
只有风声,凿门声,与世间所有喧嚣之声,不绝于耳。
刀锋微颤,匡连海睁开眼。
第一次,他看见了小乞丐的泪。
他胸口一热,轻易夺过小乞丐手中已拿不稳的刀,抛下,然后向上抱住了他。
迟来的拥抱,小乞丐脱力垂手,流着泪说:“若以后再无一个大恶人叫我活下去,我又有何理由留在这世间?”
泪与血融化在匡连海胸间,恍然间他好像悟到了什么,但已太迟。
他伸手压了压小乞丐那头从不服帖的乱发,在他耳边说:
“从今以后,为你自己而活。”
匡连海松开了手,坠入暗处。
石门被破开。
齿轮迅速转动,铁索疾速上升,将小乞丐带去有光的地方。
那束光在他的泪眼里,变得不可承受。
爆炸坍塌之声在身后响,魔君逃出洞穴。
他远远看着已无法再回去的地宫入口,面白失神。
“解药……没有了。”他几乎失声。
“生死有命。”小江答得淡然。
魔君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,头发凌乱,尘灰满面,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大猫。
一块手帕被递到他手上。
“把脸擦擦。”
身侧是小江,他已掌握了从百宝袋里出来的方式。
魔君握住手帕,连带着握住了小江的手。
“干什么,我还没死呢。”小江被这双大手捏得发窘,却不忍抽离。
热流源源不断地从魔君的手掌传入他的手心,涌入周身经脉,暖得他想睡。
魔君就这般在雪地里拥着小江坐了一会儿,直到小江又开始咳嗽,他才回过神来。
他把小江身上的袍子拢了拢,神色间一扫阴霾:
“小江大人,我有办法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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